加密货币不仅在 FTX 倒闭后幸存下来，还成为了今年的投资热点。事实证明，去中心化金融并不需要交易所。
欢庆加密圣诞节！比特币今年涨幅达167％，以太坊上涨了91％。如果你在一年前就预测到了这些涨势，那我要向你脱帽致敬。与其他资产类别相比，加密资产的投资回报率表现非常突出。要知道，纳斯达克指数上涨了36％，标准普尔500指数上涨了19％，黄金上涨了10.7％。如果你看好石油或大宗商品，你的投资回报率可能会是负10%到12%。
一年前，我们中的许多人（我自己当然也包括在内）认为加密货币的游戏已经结束，加密反对者们将被证明是正确的。
Sam Bankman-Fried已经倒下，这个消息并不让人震惊。他现在因七项金融欺诈罪被判入狱，他的交易所FTX也已经不复存在。竞争对手Binance的命运则悬而未决，此前美国司法部已对其进行了调查。Binance的创始人赵长鹏（Changpeng Zhao）承认了洗钱违规行为，因此辞去了首席执行官一职，并同意支付5000万美元的罚款，币安则被罚款43亿美元。
到去年这个时候，围绕加密货币交易所的丑闻风暴使我确信，基于区块链的金融体系极其糟糕，自己应该立即卖出自2017年成为加密信徒以来所获得的大部分比特币、以太坊和其他代币。
我真是个傻瓜。我忘记了加密投资的第一条规则：一旦你买入，你就应该始终HODL——拿住！坚定持有！
我卖在低点（sell at the bottom , SATB）是多么错误的决定，你可以从Nouriel Roubini（译者注：美国知名经济学家，曾预判到2008年金融危机。他也是加密货币和区块链技术的公开批评者，经常对比特币和其他加密货币的可持续性、安全性和价值提出质疑。）的转变中看出来——就在一年前，他还在幸灾乐祸地看着所有“垃圾币（shitcoins）”的消亡，但现在，他却正在推出自己的基于区块链的“flatcoin”。
过去12个月让我们更加清楚地认识到，加密货币交易所或其他托管中介机构并不是，也从来不会是区块链金融科技未来发展的核心与关键。
不要忘了，这一切的初衷是为了在没有银行等中介机构介入，且不涉及国家监控的情况下，实现点对点交易（peer-to-peer transactions）。回想起来，加密货币被交易所主导的时期根本就不应该存在，因为这些平台的中心化作用与去中心化金融的原始概念背道而驰。
交易所之所以兴起，唯一的原因是在缺乏中介平台的情况下，实现参与方之间直接交换加密货币的技术难度相当大。早期的参与者使用了一个叫LocalBitcoins的网站，它的功能类似于Craigslist（译者注：一家美国分类广告网站，提供多种服务和商品的买卖信息。）。用户会在网站上发布买卖比特币的广告，然后选择他们想要的支付方式来结算。尽管目前加密货币交易仍具有一定的复杂性，我在使用Ledger和Metamask时也遇到了一些困扰，但整个过程正在逐渐变得更为便捷。
然而，加密货币入金、出金的关键步骤现在几乎完全被受监管的交易所把控。其中，Coinbase看起来像是一系列丑闻过后的幸存者，因此也是赢家。由于传统金融和去中心化金融之间的联系被几家头部平台所垄断，加密货币行业仍然充满风险。
BTC 和 ETH 长达一年的涨势告诉我们三件事：
首先，在经历了二十年的历史性低通胀之后，世界正遭受着法币管理不善所带来的苦果，人们对加密货币的兴趣势必会持续增长。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数据，在191个有记录可查的国家中，自2019年以来，只有22个国家的消费者价格上涨不到10％。另有68个国家的四年通胀率在10％到19％之间；42个国家在20％到29％之间；46个国家在30％到99％之间；令人遗憾的是，还有13个国家的消费者价格上涨了100％以上。如果我们有今年黎巴嫩和叙利亚的可靠数据，上涨100%以上的国家数量将会更多。
在阿根廷，消费者价格在四年内增长了8倍，苏丹增长了103倍，津巴布韦增长了159倍，委内瑞拉增长了超过5000倍。
通货膨胀越严重，加密货币的吸引力就越大。阿根廷目前的情绪就很能说明问题。上周日，自由主义经济学家Javier Milei宣誓就任总统。与加密投资不同，这是我今年做对的一件事： 我全年都在向我的阿根廷朋友们打包票——当通货膨胀率达到 100%时，选民们会选择激进的方案，而不是主流方案。
Milei的激进到了偏执的地步。他留着像六十年代摇滚明星一样的发型——几乎就像是从Yardbirds乐队的老专辑封面上走下来的人。他的总统权杖上镶有银质雕刻，上面刻着他的五只英国獒犬和它们的名字：Conan（以他之前的狗命名，这五只狗都是从它克隆出来的），Milton是以芝加哥自由市场经济学家Milton Friedman命名，Murray是以受奥地利影响的自由主义者Murray Rothbard命名，Robert和Lucas则是以芝加哥学派的另一位大师Robert Lucas命名。
一些英文媒体错误地将Milei与巴西的Jair Bolsonaro等右翼民粹主义人物混为一谈。Milei属于完全不同的类型。在全球反犹太主义激增之际，他宣布打算皈依犹太教，并将自己当选总统后的首次海外访问地点定为了皇后区一个不起眼的哈西德派拉比的墓地。
在就职演说中，Milei对人群讲道：“除了大幅度的财政调整，我们别无选择”，并警告他们即将到来的经济衰退。人群回应道：“Motosierra！Motosierra！（电锯！电锯！）”——这是在表示对Milei削减公共开支的承诺的支持。Milei告诉人群：“没有钱了。” 听到这个回答，人群欢呼起来。Milei提出的平衡预算计划是自撒切尔夫人担任英国首相以来世界上最大胆的休克疗法。
然而，有人向Milei解释说，他所看重的愿望——将阿根廷货币换成美元——并不可行。阿根廷中央银行缺乏美元，而且一提到美元化，就有可能使濒临崩溃的阿根廷货币陷入恶性通货膨胀。结果就是，以比索支付工资和以比索储蓄的阿根廷人必然会看到他们的货币进一步贬值——实际上，贬值从上周就已经开始了。
在这样的时刻，每个阿根廷人都希望拥有一些比特币，不是吗？
第二个教训是，加密货币已经发生了演变。
加密货币的第一次牛市几乎完全是由人们对比特币的技术信仰所推动。在那时，人们认为比特币有潜力成为具有反审查性质的数字现金。那次牛市因2011年Mt. Gox交易所遭受的首次重大黑客攻击而中断。受黑客攻击影响，该交易所损失了大约两万五千枚比特币。 尽管比特币很快就恢复了元气，但随着 FBI 关闭暗网市场 Silk Road 以及当时处理 70% 比特币交易的 Mt. Gox 交易所倒闭，那一时代还是于 2013 年和 2014 年结束。
加密货币的第二轮牛市大约始于2016年，这一轮牛市的推动主要来自于以太坊网络上的首次代币发行（ICO）热潮。ICO是加密团队向散户投资者销售代币的投机活动。这些团队承诺构建比以太坊更优秀的智能合约区块链。然而，当人们发现这些区块链项目几乎没有任何“有用”的活动时，整个行业又陷入了另一个寒冬。
2020 年的牛市似乎回应了人们对加密货币实用性的质疑，从 “DeFi之夏”开始，去中心化自治组织（DAO）和非同质化代币（NFT）的热潮接踵而至。现在，加密货币网络似乎正在接纳来自实际用户（包括散户和机构用户）的活动，尽管其中大部分都是高投机和高风险的活动，且往往涉及巨额杠杆。而正是这种过高的风险等级和糟糕的金融工程导致了 Terra 等项目的失败，以及 Three Arrows Capital 等基金的破产。
如今，DeFi 智能合约协议锁定的资产总值（TVL，即Total Value Locked，泛指一个加密项目中用户所抵押的数字资产的总价值。）与 2022 年时基本持平。但是，根据胡佛研究所的研究员Manny Rincon-Cruz的分析，这个数据实际上揭示了加密货币正在从高风险工具转变为更安全的债券类资产。
在2020年的牛市中，使用率最高的DeFi协议是保证金借贷平台和去中心化交易所。相比之下，如今的 DeFi 主要是收益性资产，其中不仅包括计息借贷头寸，还包括国库券等代币化的现实世界资产。
但如今最重要的收益性资产是流动质押协议，这些协议仅仅是用户将其代币委托给验证和保护区块链网络的一种方式。例如，用户可以将自己的以太坊存入 Lido 协议，该协议将在网络上构建交易区块的工作委托给以太坊验证者网络，以赚取以太坊费用，然后再将费用返还给用户。(流动质押大致类似于比特币用户可以使用比特币参与比特币挖矿。）如今，最大的流动质押协议已经占据了DeFi TVL的56％，而在2021年初，这一比例仅为0.1％。
目前还不清楚这种对收益率的关注会产生什么后果，但在 2024 年和 2025 年，加密货币行业很可能会继续发展出更有用、投机性更低的点对点协议使用方式。
2023 年的第三个教训是，尽管监管机构和立法者极力阻止，但传统金融仍在继续采用加密货币。
今年向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提交BTC 和 ETH 交易所交易基金文件的资产管理公司包括Franklin Templeton和BlackRock，以及该领域的最早玩家Grayscale，后者在2013年创建了最早的BTC场外交易基金。Grayscale在2017年申请将其比特币信托转换为ETF，但在受到SEC的负面评论后将其申请撤回。如今，SEC不断延长其答复日期，这表明它找不到足够充分的理由以驳回这些ETF申请。
与此同时，根据美国财务会计准则委员会（the Financial Accounting Standards Board）几天前发布的一套新的加密货币会计规则，持有加密货币的美国公司将被要求按照最新价格或 “公允价值”记录其代币。
“应用普及”问题是加密货币被误判死亡的主要原因之一。在2018年修订版的《货币的崛起》（The Ascent of Money）一书中，我提出了这一观点，并应该坚持下去：
比特币具有便携性、流动性、匿名性和稀缺性。从设计上来说，它就是 “数字黄金”。简单想想就能理解，6000 美元对于这种新的价值储存手段来说仍是一个便宜的价格。迄今为止，约 1700 万枚比特币已被挖出。根据瑞士信贷的数据，全球百万富豪的数量为 3600 万，其财富总额为 128.7 万亿美元。如果这些百万富豪们集体决定仅将其财富的 1% 以比特币持有，那么比特币的价格将超过 75000 美元——如果考虑到丢失或被囤积的比特币，比特币单价还会更高。即使百万富豪们只将其资产的 0.2% 用作比特币，比特币价格也会在 15000 美元左右。
这个区间预测几乎完全正确。2021 年 11 月，比特币价格达到顶峰，为 63621 美元。一年后，比特币价格跌至谷底，为 15460 美元。目前40000美元左右的价格大约是中间点。
如果您像我一样认为守法公民不应该默认将其交易活动交由政府审查，那么您应该对比特币的普及感到欢欣鼓舞。
这些天，我们读了很多关于第一修正案的内容——这是最近哈佛学生们在研究反以色列的口号时所发现的宪法的一个特点——更不用说第二修正案了，它往往出现在共和党初选活动中。 但言论自由和携带武器的权利并不是制宪者关心的唯一自由。
第四修正案规定：
人民在其人身、住宅、文件和财产方面有权安全无虞，不得遭受不合理的搜查和扣押。除非有合理的理由，并经宣誓或确认，同时特别明确搜查地点和要扣押的人或物，否则不得签发搜查令。
今年，我读到的最引人注目的论文之一是 “电子现金、去中心化交易所和第四修正案（Electronic Cash, Decentralized Exchange, and the Fourth Amendment）”，作者是 Coin Center 的 Peter van Valkenburgh。
Valkenburgh 认为，对我们第四修正案权利的破坏始于 1970 年通过的《货币和外国交易报告法》（Currency and Foreign Transactions Reporting Act）。这部法律及其后续修正案，以及其他相关法规，被统称为《银行保密法》（the Bank Secrecy Act，BSA）。
BSA 要求银行保留流通票据的现金购买记录，提交每日总额超过 10000 美元的现金交易报告，并向有关机构报告疑似洗钱的可疑活动。美国金融机构被要求提交的报告名为货币交易和可疑活动报告（Currency Transaction Reports and Suspicious Activity Reports ，SAR）。 银行也会因其合规行为而得到补偿。
在一些人看来，这项立法显然与第四修正案相悖。William O. Douglas大法官在反对意见中写道： “我还没有准备好同意美国被邪恶势力所引导，走上一条意在清除所有宪法障碍，从而帮助政府抓捕罪犯的邪路。”
但Douglas ——一位对公民自由有着坚定承诺的进步人物——是少数派。BSA 在加州银行家诉舒尔茨案 (California Bankers v. Shultz, 1974) 和美国诉米勒案 (US v. Miller, 1974) 中得到了最高法院的支持，从而确立了一项原则：如果一个人将财务、金融信息移交给银行等第三方，则该信息将不再是私人信息。
如今，这种第三方原则受到了挑战，因为我们的电子数据现在掌握在另一个第三方——大型科技公司的手中。例如，自 Carpenter 诉美国案（Carpenter v. US，2018）以来，政府需要获得授权令才能获取个人的手机定位历史记录。
尽管如此，由于现金交易占总交易的比例有所下降，且9/11 恐怖袭击后政府加强了金融交易监控，BSA 的适用范围仍在不断扩大， SAR的数量从 1990 年代的 6 万个猛增到 2022 年的 360 万个。
区块链技术所创造的真正点对点交易的可能性对这一金融监控体制提出了根本性挑战。正如Valkenburgh所承认的，比特币并不是真正的“加密”货币，因为交易者的身份仍可以从无法更改的账本记录上推导出来。
然而，像Tornado Cash这样的创新技术正使真正匿名的点对点交易成为可能。除非软件开发者本身就是第三方并收集用户数据，否则整个交易过程不会有第三方的参与。
Valkenburgh 总结道，“随着世界越来越多地转向支付宝、微信支付或所谓的中央银行数字货币（CBDC）等完全中介化和被监控的支付技术，真正的去中心化金融对于维护人类尊严和自主权至关重要。匿名电子现金和去中心化交易软件是所有加密货币网络的最终目标。”
你不需要亲自认识参议员Elizabeth Warren或美国SEC主席Gary Gensler，就能猜测到他们会强烈反对这一论点。 他们和其他人必然会呼吁对加密软件开发商以及该软件的个人用户施加 BSA合规义务。 然而，根据第四修正案，他们的做法肯定是违宪的，因为这相当于无证搜查和扣押私人信息。
政府可能赢得这场战斗的原因是显而易见的。只要这个世界上还存在像SBF这样的人，只要恐怖分子还能从肆无忌惮的加密货币运营商那里获益，政府就会继续声称，虽然第四修正案是值得尊重的，但在必要的时候也可以被违反。
但政府无法做到的是——即使摩根大通首席执行官Jamie Dimon希望如此——完全取缔加密货币，并让数量不断减少的美国银行从金融交易垄断中获益。
再次祝大家加密圣诞节快乐。为了这美妙的一生，坚定持有！ 只是，不要指望第四修正案会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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